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做一棵不开花的树

Sorrow is something【不知所谓/一】


Sho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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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他从幽深的黑暗中醒来,粗粗喘着气,恍惚间不知自己身在何处。深坠悬崖的孤独感和失重感几乎把他淹没。是死亡星球,还是IOI总部?

      他忽然不敢睁眼,害怕对面的透明液晶屏上就是某个人从四十三楼掉下去的录像回放。一遍,两遍,千万遍。与之同坠的还有他的心脏。他本身处人间,却几乎在地狱里走了一回。

      他呢?他死了吗?
       我呢?

       他甚至想马上起床去把所有人都吵醒,揪着他们的衣领盘问究竟哪个才是他的梦境。

        恐惧。无所不在的恐惧。他自11岁之后就没有再感受过的孤独一人的恐惧,在18岁的今天几乎让他悲痛到死去。他的脸颊满是冰凉的泪水,液体不受控制地从闭合的眼皮里流出,而他自己甚至没有意识到自己在哭泣。
        他几乎跌落着下了床,踩到无数他没有让机器人收拾的乱丢的小玩意儿,他们尖锐地磕着他的脚和手臂,他感觉不到痛或者难受,胡乱扫着书桌,书桌上的杂物噼里啪啦地哀鸣着滚落到丝毯上。

         通讯器……他需要他的通讯器......


         他的手指颤抖地几乎无法按下任何一个按键。在反应过来时他以嘶哑难听的声音亮起了声控灯。房间变成了废墟。


        “通讯播出。大东。通讯链接中.....”

       播报女声机械地重复着这句话。阿修死死盯着这钛合金制物投射在空中的电子屏。上面通话中的加载符号正在不停闪烁。每延迟一秒,他都感觉一部分的自己正在崩溃碎去。


        “通话要求已被接受。”

       

       阿修想说话,随便什么话,他张了张嘴,才发现自己竟一时无法发出任何声音。他只能尽全力憋住自己的抽噎,不让呜咽听起来过分糟糕。


       在美国时间凌晨三点,处于大洋彼岸的另一头的岛国,视讯被接起,一个干练的女声十分犹疑而试探地传来。

    “您好,我是藤原先生的秘书赵。很抱歉是下属接听了藤原先生的私人电话,我被授予接管他本人部分私人电话的权利。藤原先生刚刚被劝去办公室的里间休息。周先生有什么事的话,我可以帮您转告他。”


       这么说,那只不过是他的噩梦罢了。


        他混沌的大脑无暇纠正日本人冗长的称呼、无趣的敬语和颇带口音的英语。理智告诉他他应该送一口气,得体礼貌地结束这次对话并且继续回床上睡他的觉。但他几乎昏了头,他想见他,想跟他说话,想.....想拥抱他。想被他拥抱。而这则怎么可能发生在又一次彻夜工作到几乎昏倒到工作狂藤原敏郎身上?

      他不能。他不能这么任性,还跟11岁的他自己一样。他不能,也失去了这样做的权利。


      “没....没事,只是想问候他,麻烦您转达我的.....关心。”


       没等那边回应,他便切断了通讯,重新后退几步把自己摔到床上。


       刚刚那句话用尽了他所有的力气。他重又委屈起来,汹涌的复杂的情绪几乎把他缠绕到不能呼吸到地步。他关了灯。在黑暗里,他放任自己软弱怯懦地流泪埋怨。

     “会好的。会好的。”他在心里一遍遍重复这句话。像是重复一个自欺欺人的谎言。


Daito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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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修,修.....?”

      一个声音温柔地呼唤他。他在梦中畏惧又眷恋的声音。说不定他还在做梦,否则这声音怎么听起来那么像大东?一只温热的手轻柔地拨开他粘在额上的头发,缓慢仔细地逝去他黑眼圈下的泪痕。

       他本能地向寻求追赶的热源凑过去,眼皮肿胀几乎无法分开。而修终于意识到这个早上跟自己讲以往经历过的早上有一点不同......不应该有人在周日早上十点被允许进入自己的房间,除了藤原敏郎......

       他猛地睁开眼睛。


      大东疲倦地对他笑笑。他穿着长风衣,身上风尘仆仆,像是经过一次十天十夜的长途跋涉,头发蓬乱,嘴唇干裂。他还没来得及开个玩笑,修就扑过去紧紧地把他抱住,抱住这个在昨晚的梦里,他失去了千百遍的人。他把额头放在他的肩膀上——像小时候那样,泪水再一次涌出来。他无声地哭了。


     他感到大东缓慢而坚定地回报他。他抚摸他的头发和脊背,在他耳边轻声说着安慰的话。这个刚成年的男孩止不住地颤抖,他的背脊的骨锥突出,显而易见地过分瘦削。他本不该如此崩溃疲累,下巴磕得大东生疼。

    太瘦了。太轻了。


     大东揽着他的肩膀,感到他对自己的依赖,像是船舶靠海,又似候鸟归巢。他不知道这是一件好事还是坏事。一开始,他远离是为了隔断,现在却收获巨大的反效果。他开始思考自己的做法是否正确,是否像是那些他曾经讨厌的大人一样,做出了自以为是的决定。


        “你怎么了?Sho,来,呼吸......”

        他的安慰的话语太过温柔。巨大压力积累到顶点而后崩溃的人在这样温柔的安慰下反倒更加破碎。他不知道自己抚摸他的动作是不是还是像五年前一样,“带着不该有的感情”,但是他的小男孩看起来这样脆弱,这样纤细,比任何时候都像一只受伤的幼兽。他无法说服自己抛下他,回到他遥远的东方和庞杂的工作中去。他悲哀地发现他在面对着他的时候爱意汹涌,这感情或许从未改变,连距离和时间也没有冲淡分毫。


        “放松,kid,嘘——”

       阿修抓着他背后衣服的手过于用力了,几乎要把他抓痛。这男孩看上去像从ICU里躺过一回的病人。他轻柔地把他哄回床上,阿修的手像溺水之人抓住稻草一样抓着他的衣袖。大东只得用另一只手握住他的手,才让他紧抓的拳头放松下来。


       “再睡一会儿,好吗?你看上去像昨晚在死亡星球里接了三个任务那么糟糕,big baby。”


      他的语调和称呼都无法再由自己控制,那个爱称脱口而出,就像它在他的嘴边等了整整五年。阿修只是用湿润的黑眼睛看着他,深深地看着。那是一个知道他明天就会离去然后和之前的五年一样永无止境地出差以此避开他的眼神。

      这个眼神不受伤,但也不太冷静,只有着既定的接受现实的确认,和......满足。就像他从未期望过在崩溃的夜晚过后能见到他的兄长般的伙伴一样。


       最终,他轻轻反握住大东的手,闭上眼睛。


      五年过去了,这是他第一次看着他入睡。在凌乱宽大的被褥里他几乎要被淹没,眉头微皱而不安地纠结,像是非常害怕再次沉入深深的睡眠,而又打定勇气再面对它一样。周修还处在长身体的时候。但是大东不知道,他看上去可以这么......小,他11岁的时候,大东也不曾这样觉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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